PeerSaxe

05.

江波涛把这几天的工作总结拿给周泽楷，随口问了句，“我刚看孙翔从你这儿冲下去，是到你这儿干嘛的？”

周泽楷在文件上依次签了字，抬头对江波涛说：“找我吃早饭。”

江波涛愣了愣，又问道：“那怎么没吃就跑了？”

周泽楷摇摇头，抿着嘴唇没说话。

“啊……你不会是……”江波涛觉得他这样子颇为可疑，和这家伙搭档工作也有几年了，周泽楷这人话很少，江波涛在平时跟他的相处中练出了看他眼色猜他心事的本事。他这分明是和孙翔发生了点什么。

“你是不是……对孙翔……”

没等他说完，周泽楷点了点头。

“这么坦诚？”江波涛咋了咋舌。

周泽楷又点了点头。

“我看他一副气呼呼的样子，你把他怎么了？”

“……”周泽楷沉默了几秒，摇摇头。

孙翔和自己接触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，他比所有人都鲜明亮眼，像是一个小太阳。周泽楷也希望他一直这样下去。所以在他们关系没明朗之前，他不想任何外力干扰到孙翔。

周泽楷不愿意说，江波涛自然也不会为难他。临出门前，江波涛拍了拍他肩膀，说了声加油。

 

这天半夜是孙翔值班，警务站的协警大晚上巡逻的时候，刚好逮着一个撬了车窗玻璃打算偷东西的人。孙翔打着哈欠把这人身上搜空了锁在刑讯椅上，又翻他的背包。这一翻可真是不得了，孙翔从他的背包里翻出了几十张卡。大多数是银行卡和大会所的VIP卡，还有一张医保卡和这人的身份证。

“这医保卡哪来的？”孙翔一掌将那卡片拍在审讯室的桌子上。

男人眼神躲闪，操着一口城南口音说道，“是我……是我朋友给的，我过来看病，拿着他的医保卡。”

这男人胡子拉碴一看就很久没有收拾了，衣服也脏兮兮的，穿着双炸了口的回力鞋，模样就像个流浪汉，这包里的大量VIP卡显然不是他的。

“说，你是不是第一次撬人车窗偷东西？”孙翔厉声道。

男人怯怯地看了他一眼，过了半晌才抖着嘴皮子说：“之前……之前也搞过几回。”

孙翔知道这家伙是在说谎，根据卡的数量——银行卡数十张，VIP卡的数量更是超过了五十——这家伙明显是多次作案的惯犯了。他意识到这是个大案子——拿起值班室的电话，按下了周泽楷的手机号码。

周泽楷睡眠并不是很沉，从警以前他还当过兵，多年的军警生涯让他的感知比普通人敏锐无数倍，所以孙翔没等多久，电话才响了两声，周泽楷就接了。

“喂？”他刚睡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，比平日里低沉许多，孙翔听到他这声“喂”，莫名地觉得……蛮性感的。

我靠孙翔你在想啥。他拍了拍自己的脸，开始说正事儿。

这样的事一般得级别更高的人来过手，周泽楷只好下床换了衣服开车去派出所。这会儿已经凌晨三点多，周泽楷披星戴月地赶到所里时，看到孙翔正在审犯人。

“来了啊。”孙翔冲他挥挥手。

周泽楷点点头。

他发现孙翔这人心特宽，上一秒他可能还和你处在一种尴尬羞怯的状态，下一秒有了工作他和你又像再正常不过的同事。他对工作充满了热情，而且公私分的极清，这实在难得。

“警务站那边抓回来的，他在后街那边撬车窗。”孙翔和周泽楷站在审讯室外面，“我从他包里搜出来几十张卡，银行卡还有各种VIP卡都有，估计都是之前撬车窗偷的。”

“查了案底没。”周泽楷问。

“查了，去年因为盗窃被关了半年多，今年年初才放出来。”孙翔用手梳了把额前的头发，“看来是个惯犯。”

“先看着，早上再查卡来源。”周泽楷颔首，末了又添了句，“我跟你一起。”

“哦……好……啊？！”孙翔这才反应过来——这岂不是又要跟周泽楷独处了啊？！虽然同处一室的还有个犯人……

周泽楷勾了勾唇，道：“睡了没？”

孙翔愣了愣，意识到他在问自己方才有没有睡觉，便答道：“哦……没睡呢……正拿着手机看东西，警务站电话就过来了。”他挠了挠头，“怎么每次我值班都这么多事儿？”

“吸引力。”周泽楷调侃他。

那犯人听了孙翔的话，知道后半夜不会再审了，于是坐在审讯椅上睡着了，周泽楷和孙翔对视一眼，叹了口气。

“轮流吧。”周泽楷说。按照常规通宵的话就是两个人看守犯人，然后轮流趴在桌上睡会儿。

“你睡吧。”周泽楷又说，“我睡过了。”

孙翔确实比较困了，也就没推辞，拉开凳子坐下去趴在桌上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。

和犯人同在一室，明明要保持着一份警惕性，但呆在周泽楷身边，一种莫名的安全感笼罩了他，让他放心大胆地睡过去。

周泽楷静静地看着他睡颜，几分钟之后，伸出手摸了摸孙翔的头发。

头发支楞着，和他张扬的性子很是相似。

周泽楷没忍住，多摸了几把，然后看到孙翔在睡梦里咂了咂嘴。

他突然产生了亲亲孙翔的冲动。

从什么时候开始，自己对他的情感，已经到了快要难以克制的地步呢……开始只是逗弄他想看他有趣的反应，在那个吻之后，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放手了，他想完全占有孙翔。

 

06.

孙翔迷迷糊糊还没睁开眼睛就感觉到自己靠在谁的肩上，甫一睁眼，他就看到对面审讯椅上向后仰着身子依旧呼呼大睡的腌臜男人。孙翔坐起身来，这才意识到自己——

他一直靠在周泽楷身上睡啊！！ 

他猛地直起身来。“不好意思，说了轮流，你怎么不叫醒我？”

周泽楷冲他笑笑，摆了摆手，然后打了个呵欠。

孙翔站起来，披在他身上的外套滑了下去，周泽楷眼疾手快地抓住。

“谢谢啊。”孙翔拍了拍外套下摆，“你后来就一直没睡？”

“嗯。”周泽楷点了点头。

“白天不会犯困吗？” 孙翔伸了个懒腰。

“还好。”周泽楷说。

周泽楷看他这副有朝气的样子便觉得满心喜欢，鬼使神差地，他伸出手挠了挠孙翔的腰。

“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靠。”孙翔这人怕痒得不行，一被人胳肢，立马一阵大笑跳到一边。

周泽楷被他这夸张的笑声给逗笑了，“这么怕痒？” 

“对啊。”孙翔眼睛亮晶晶的，“哥从小就怕痒，不服憋着。”

周泽楷挑挑眉：“你比我小。”

“哈哈，你是楷哥，行了吗？”孙翔摸了摸后脑勺。

“好了，工作吧。”周泽楷站起身来，进入工作状态。

 

几轮讯问下来，犯罪嫌疑人前言不搭后语，一会说卡是亲戚朋友送的，一会说是自己撬了车偷的，但只撬了三四辆。他不断推翻自己之前的供词，也没个准话，颠三倒四语焉不详地糊弄警察。

“去他家里搜。”周泽楷说。

“好。”孙翔去值班室拿警车钥匙。

周泽楷提了犯人一起上车。孙翔看着他给罪犯上手铐，暗自猜测他先铐左手，周泽楷就真的先铐了左手。这让孙翔有些小窃喜和得意，觉得他们之间有了堪比心灵感应的默契。

这人家在城南，到了城市的边缘。周泽楷开车很快，即便如此，也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。

孙翔瞠目结舌，这家伙竟然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撬车。据他们了解，这男人没驾照也不会开车，每次去城中作案都是公交车或者城际高铁。花这么大工夫……孙翔也是对这家伙无语了。

他从来不知道，在这座大城市的周边还有这么贫穷的地方，砖头砌的房子连水泥都没抹。孙翔四处看了下，发现这家连厕所都没有。出门一看，厕所是几户公用的，就搭了几块木板，一条沟渠，铺了些杂草，便是厕所了。

这人住在二楼，楼梯连扶手栏杆都没有，周泽楷和孙翔爬上楼，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，从这个房间里搜出来了十台电脑、二十多部手机和移动电源，还有各种各样的钱币纪念币，钱包卡包一大堆，光各种卡就有几百张。

贫穷不是犯法的理由，孙翔一脚把犯人扫在地上，厉声道：“你他妈还说自己只搞了几辆车？！”

男人呜呜地挣扎起来，嘴里嚷嚷着一些胡话。

周泽楷也是满腔怒火，这样的人不送到监狱多判几年真是对不起自己这身警服。他对孙翔说：“你看着，我搬车上去。”

“好。”孙翔回道，“要不然把他铐在哪儿，我帮你一起搬？”

周泽楷冲他摆摆手，示意他在原地看好犯人就可以了。

周泽楷是领导，领导的话当然要听，孙翔也没推辞，呆在原地看着周泽楷上上下下搬东西。他心里升起奇异的感觉，很少有领导放着下属不用亲力亲为的。

他是想自己让自己休息一会。孙翔意识到这一点，突然很想靠近周泽楷一点儿。上了警车后，他就这样做了。

“你……”周泽楷正在系安全带，孙翔把犯人铐在后座后打开前门坐在了副驾驶。

“把他铐住了，我坐在前面也没事。”孙翔目视前方。 

照理他应该坐在后面看犯人，孙翔做了这么久警察不会不懂。他这是，想靠近自己？

周泽楷盯着他，眼里有明莹的笑意，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。

“快开车回去啊！”孙翔被他这样看着，有点不好意思，这暧昧的眼神好像他们有什么似的。

不得不说周泽楷真是太厉害了，一个眼神就能把他搞得心跳加速，他什么都没做，空气里却分明流淌着暧昧亲昵的气息。

孙翔想，这家伙，还真是一把泡汉子的好手！

 

把赃物一股脑拖回所里，分门别类地清理好贴好标签，看着摆了满满一地的赃物，孙翔直起身，擦了擦汗。

“竟然都两点多了……”他抬头看证物室墙上的挂钟。

“搜查令。”周泽楷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，手里拿着两张纸，“分局那边刚批。”

“明天去银行查银行卡卡主？”孙翔捶了捶自己酸麻的腿。

周泽楷点了点头，突然又笑了，“是今天。”

“哦对，都今天了。”孙翔也笑了。

“你去睡吧。”周泽楷说，“吴启他们都在。”

“你不睡吗？”孙翔问。

“我等会儿。”周泽楷摸了摸他脑袋。

“哦……”孙翔想了想，“这不下面有他们看着嘛，你也二十几个小时没休息了啊。”

他站起来，抓住周泽楷的衣领，霸气地说，“给我上去睡觉去！”

再一次地，孙翔的脸距离他这么近。周泽楷心里那根情丝早就在心田里生根发芽开出了花来。这一次他不再有逗弄或者试探的想法，他伸出手，按住孙翔的后脑勺，再一次吻住他的嘴唇。

 

07.

孙翔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病了，这一次周泽楷吻住他的时候，他没有再推开周泽楷，反而用唇舌试着反击。

就像上次他所想的，自己怎么能在这上面输了一招呢。要就此扳回一城。

完全罔顾了接吻的真正意义，这个吻就跟打仗似的，直到孙翔红着脸退开一点儿，捂着自己泛着水光的红润嘴唇试图擦掉两人唇间拉扯出的银丝。

周泽楷脸上有一抹满足的浅笑，问道：“不觉得恶心？”

孙翔完全被刚才的吻弄得意乱情迷，下意识地摇了摇头。

周泽楷的笑容逐渐放大：“我喜欢你。”

“什么？”懵逼青年问。

“我。”周泽楷指了指自己，又指了指孙翔，“喜欢你。听不懂？”

“啊不懂不懂，懂了……”孙翔猛地拍了拍脑袋，又用手指掏了掏耳朵，“哎哟我的妈啊我幻听了。”

“没有。”周泽楷抓住孙翔的胳膊，“你没幻听。”

孙翔心跳得跟打鼓一样，没余力思考，注意力飞向莫名其妙的小地方：“我把你扣子抓掉了。”

周泽楷低头一看，果然，刚才孙翔抓的刚好是警服最上面那颗扣子的位置，现在只剩下几根线头儿了，而孙翔的掌心躺着自己的扣子。

周泽楷拉了拉自己的衣领，一脸无辜的样子看着孙翔：“你要负责。”

孙翔从来没想过周泽楷这样的人会有这么无赖的一面。

“负什么责？！”他又擦了擦嘴。

他的嘴唇红润艳丽，秀色可餐，周泽楷真想直接把他压在床上好好折腾一顿。

“讨厌吗？”周泽楷指着自己的嘴。

“不啊。”孙翔诚实地摇摇头。

“想靠近我？”他又问，指的是之前他要坐副驾驶的事。

“嗯。”孙翔毫不隐瞒地点点头，反正都被看出来了。

“心疼我一直没睡？”问这个的时候周泽楷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。

“对。”孙翔有些不满地说，“你给我上去睡觉行不行，二十多个小时没睡了你就不累吗？”

“你喜欢我。”周泽楷笃定地说。

“啥？！”呆逼青年瞬间炸毛。

“喜欢”这个词美好温暖熏人欲醉，周泽楷心中的情愫从眼里溢了出来，犹如实质般流淌进孙翔的大脑，孙翔的脑子完全麻痹了，根本没法思考。直到他被周泽楷连扯带拉地拖到楼上洗了澡扒了衣服躺在床上，才突然回过神来！

“你这床凭啥比我那儿的大。”孙翔不满地在床上滚了滚。

喂喂喂你关注的重点不对啊。周泽楷笑道：“我是所长。”

“为啥我要到你这儿来睡啊？”

“你床小。”周泽楷面不改色地把背心脱下叠好了放在床头柜上，拉开被子钻进去。

“你怎么这么凉。”孙翔的后背贴着周泽楷前胸。

“体寒。”周泽楷的手从背后搂到孙翔胸前，“你热。”

“那还把空调打那么低！真是不爱惜自己！”孙翔转了个身，面对着周泽楷。

“以后不了。”周泽楷看着他，心中暖暖的。

天哪他真的好帅啊。有人生了这样让人难以抗拒的脸，偏偏还有能力有担当，善良又有正义感，最主要的是，这人还喜欢自己。

他可以无视周泽楷的俊美，可以不关注他超强的工作能力，可以抗拒他对自己的照顾关心，却独独没法忽略他喜欢自己。

“我果然还是有点……”孙翔抬手关了灯，结结巴巴的，“有点那什么……”

“什么？”周泽楷心里跟明镜儿似的，却偏偏想要他把话说明白。

“喜欢你！行了吗！”脸一热，羞恼的声音都拔高几分，幸亏灯关了，周泽楷看不到他脸上多红。

周泽楷感觉到他把整个脑袋都蒙被子里，觉得好笑，拢了拢手臂，将他环了起来。

他亲了亲孙翔的头顶，轻声说：“睡吧。”

他感觉到那颗脑袋轻轻点了点。

大概也就周泽楷这样的人才能在和心上人坦白心迹后坦然自若，反正孙翔是没法一下子就淡定下来的，等到身边的人睡着之后，他从被子里钻出来，借着微微的光线，看周泽楷沉睡的面部轮廓。

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，就像一个梦，梦里周泽楷对他表白了，而他也接受了。可是他从来没喜欢过男性啊，怎么就奇异地能接受周泽楷呢？

难道他心里其实隐藏着一座断背山，被周泽楷这只神奇之手给开发出来了？

他现在距离周泽楷这么近，近到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，近到感觉自己靠着一座沉稳的大山。周泽楷确实蛮像山的，坚毅沉默，稳重不迁。

他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。

这一觉并没睡多久。这个案子要继续跟进，周泽楷这样自律的人不可能放任自己睡到自然醒，闹钟响的时候，他翻身按闹钟。

下一秒，他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。

捂着腰皱着眉转过身来的时候，看到孙翔瞪大眼睛，似乎对现在的状况很是不解。

孙翔完全是之前忙糊涂了脑子不是很清楚，一时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跟周泽楷睡在一张床上了。周泽楷被他踹了一脚，虽然不是很重，还是有点疼。他扶着腰，一脸委屈地看着孙翔。

孙翔猛然反应过来在他睡觉之前发生了什么。

他和周泽楷互相告白了！

自己可是个直男啊，怎么就这样随便接受一个男人的感情呢？他对同性完全没兴趣啊……好吧，周泽楷是有点跟别的男性不一样啦……但是还是有点突然啊……

他这副别扭的样子完完全全写在脸上，周泽楷看着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。

他叹口气，说道：“慢慢来吧。”

孙翔抿了抿嘴，没说话。

周泽楷背对着他开始穿衣服。

“我还是觉得……好奇怪。”趁着他后脑勺对着自己，看不到那双深情的眼睛，孙翔喃喃地道，“毕竟我没喜欢过男人……我承认你和别人是不太一样……哎我要说什么来着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周泽楷打断他。

“知道什么？”孙翔揉着乱糟糟的头发。

“给你时间。”周泽楷伸手戳了戳孙翔的脸。“现在我是资格预审，行吗？”

明明是商量的语气，却让人没法拒绝。孙翔又想挠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了，不料却被周泽楷抓住了胳膊，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。他知道周泽楷是什么意思，人在夜晚的时候意志力薄弱，比较感性，而且他当时二十几个小时没睡了，没什么思考能力，一时欠考虑说了什么现在想要收回也是可能的。

周泽楷愿意给他机会重新思考。

“那我就先审着吧。”孙翔努了努嘴。

周泽楷好笑地弹他脑门：“赶紧起床。”

未来还很长，他有耐心等待孙翔慢慢考虑，他相信孙翔说喜欢他并不是一时冲动或者脑子犯浑，同时他也明白，孙翔需要时间来接受适应这段感情，他也需要积攒勇气迈出那一步，毕竟这是一条非常难走的路。

只要孙翔愿意牵起他的手和他一起走下去，他就会珍视他、爱护他，给他所有的爱恋，守护他一生一世。

 

 

- End -

也祝大家白情快乐~~~~